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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的味道

作者: 花非花 来源: 网络转帖 时间: 2011-11-27 阅读: 在线投稿

  
  午后,白花花的阳光洒满了屋子,让我想起父亲,想起小时候,父亲就经常在这样的天气晾晒咸鱼。他有时一边翻晒还一边听着粤剧,当粤剧大戏的锣鼓一点点一声声地敲起来时,父亲就细眯着眼,靠在躺椅上。
  从我记事起,一直听父亲在念叨广东老家的种种事情,于是模糊地以为我们全都是从那里过来的,继而知道只是老家在那里,爷爷奶奶都已过世,只有大伯二伯和一个姑妈了。但那些似乎还是有点抽象,再后来,知道了广东在一个很远的地方,有炎热的天气,***的甘蔗林,还有一看无际的海,产出很咸的鱼,所有这些都会具体为一个个的包裹和一封封写有父亲名字的信。每年大伯们都会寄些咸鱼和鱿鱼来,我觉得都不好吃,但那是老家寄来的,父亲一般都不太舍得拿出来,要留到逢年过节或外出的我们回来时才吃一点。固然我不爱吃,但父亲却一直以为,给我们的碗里夹鱼吃,就是他对某个孩子的最高奖励。有时他怕搁坏了,就会在天气晴朗的午后拿出来晒,一边守着晾晒一边拿到鼻子下细细地闻,很沉醉的样子,目光也会变得迷离起来,似乎他闻到的不是鱼的味道,而是一片海、一份亲情,和一份老家的味道。
  父亲晾晒咸鱼的时候,假如我们也呆在旁边,父亲就会絮絮叨叨地说起他小时候的事。我的姑妈大父亲十多岁,到了父亲稍稍懂事时,姑妈已经出嫁了。当时父亲家里很穷,经常吃不饱饭,于是,姑妈天天早上往井边挑水时,就会静静地带一个饭团出来给父亲。一段时间后,父亲天天最盼看的就是清晨的来临。早上一起床,父亲就睡眼朦胧地走到井边,守在那里等着姑妈的到来。有时起晚了,父亲就鞋也不穿的一路奔跑而往,水井离父亲家有很长的一段间隔,也不知是不是因了这个缘故,后来父亲跑的速度特别快。那时的清晨与黄昏,迎着咸咸的海风,父亲经常在一看无际的沙滩上跟一大帮孩子奔跑嬉闹,偶然他们会争抢拾到的海螺或贝壳,一旦父亲抢到后跑起来,身影就像离弦的箭般一下子窜得很远,孩子们跑得气馁也追不上,于是大家都不叫他的名字,而叫他“阿车”,意即像车一样的快,以至后来父亲在部队给自己取名字时加了一个“车”字。
  有时我也希奇,父亲既然这么想念老家,为什么要来贵州呢?父亲说,那时大伯二伯都已成家,而******隔三岔五地往抓壮丁,他们家是一定要被抓走一个的,父亲左思右想,觉得自己是单身,尚无牵挂,只有他走了才能换来两个哥哥家的安宁,而且,还可分得两担谷子给他们养家,于是父亲选择了背景离乡。至于后来是怎样又成了******部队里的一员,我已记不清,只知道他跟随******的部队一路打到贵州时,刚满二十岁。然后转业、工作、结婚生子,似乎是把根扎在贵州了,可心却一直落不下来,固然老家越来越远,远得只有童年时散碎的记忆,只有那细细的鱼香,和那很久才到的一封家书,但是,那里永远都是父亲心灵的家园。
  记得小时候我第一次往报名读书,当老师问到籍贯时,我就急忙抢在带我往的哥哥之前响亮地回答说:广东阳江,然后老师就在籍贯一栏填上了几个字。但是,当老师问到学名时,我却答不上来,我只知道老家是广东,那是父亲日以继夜地思念着的地方。
  年龄稍长后,离开父亲到县城读书,当同学们问家在哪里,就说:太平农场。于是同学们都知道我是从离城不远的农场转学过来,是在一个有犯人的地方长大的,那里还有很多果树。至于老家,只在每次报名的时候提一下,似乎阔别了父亲的念叨,广东也越来越远远。
  但是,每次放假回到家后,整个假期的早晨,我们都是在粤剧大戏那慢拍云板、点点敲击锣鼓,和一对生与旦说说唱唱的声音里醒来的。那时候,父亲有了一个表哥送的录音机,于是,当我们还睡得模模糊糊时,就有飘飘渺渺的歌声在屋子里漫溢,让人模糊,不知是梦里还是醒里的声音。父亲如痴如醉地听着一遍又一遍《蒂女花》之类的曲目,似乎他那浓郁的乡愁全都融在歌声里,全都被每一句唱词,每一句唱腔演绎透了,就像有涓涓的细流轻轻地从父亲的心上淌过,将他心底的每一缕思念都梳理了一遍。听完磁带,父亲就精神饱满地往上班。有时母亲怕吵我们,就叫父亲不要放了,父亲总是笑笑地说:不吵,好听,他们也喜欢听的。父亲的神情,就像他夹咸鱼给我们吃的时候一样自信和满足。
  记得有一次和父亲回老家往,想着就要见到想象过无数遍的老家,心里有种难以述说的激动。可是真正到了那里才发现,对那片土地那里的人来说,我实在就是一个外乡人,是贵州的。那些父亲曾无数次描述过的沙滩、渔船,还有住在屋后的童年伙伴、一说话就淌口水的阿桥,以及门前那棵父亲小时候爬上爬下的大榕树,都是那么陌生,我听不懂也不会说一句广东话,我找不到家的感觉。于是终于慢慢明白一个事实,或许就像每条河流都有源头每棵树都有根一样吧,阳江就是父亲的源头,父亲的根,无论走得多远,他的心始终是搁放在源头的,那里有他生活过的痕迹,有他曾经熟悉的风景,即使是一粒沙,于父亲都有一份悠远的温馨。而我没有,我想念的是贵州。我就是父亲这棵大树上结的一粒籽,当我在另一个地方破土而出地生长起来时,那里就是我的故乡了。即便如此,心里仍觉得有份隐隐的失落,记忆中一直定格的老家的概念,和一份模模糊糊的念想,顷刻间就被击得支离破碎的了。
  当岁月的河一点点地漫过父亲生命的沙滩时,父亲在一份无法停息的思念中走完了一生。他一直有个愿看,在他百年回天以后,一定要把他火化,然后带一些骨灰回往撒在老家的海里,他始终记挂着那咸咸的海风,无边的海岸,和那曾奔跑过、嬉闹过的沙滩。他多想守着老家,守着亲人,静静地听着海浪呼吸的声音安然地进眠啊,然而,由于种种原因,我们没能让父亲的愿看实现。每每想到父亲,想起他的这个愿看,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痛,父亲一辈子最怕麻烦别人,即使是对自己的子女也一样,然而,父亲一生中这唯一的要求我们却没能办到。最后的情形就像我读过的一句诗说的那样了:梦孤零零的,海很远远。
  父亲走后,留下了一个半新的小录音机和一堆磁带,磁带几乎都是粤剧歌带。每逢清明往拜祭父亲时,我们就在父亲的坟前先摆上咸鱼,再放上一小段粤剧,从那悠扬的粤韵声里,父亲一定还能听到咿呀的二胡声中的缕缕思念,而咸鱼散发出的细细香味,想必父亲也早已闻到,那些都是老家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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