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玉米
老家来人,带来一些玉米棒子,说是土玉米,现在很少的。剥了放在锅中白水煮,还没起锅便闻到熟悉的香味。啃着玉米棒子,咬着香甜的玉米粒,脑中擦过玉米青绿的影子,一些思绪开始涌上心来。
在我的老家乡下,玉米也称着包谷、玉麦。从名字可以看出,乡亲们赋予它的地位,与小麦一样,仅次于稻谷,在五谷中占着重要的位置。当青黄不接稻谷不济的时候,玉米和小麦便成为当家的口粮,与乡亲们一起度过难关。
从小,我便喜欢浑身是宝的玉米。同很多从六七十年代走过来的人一样,从童年开始,我们便与玉米有着割舍不断的情。翻开童年的记忆,玉米的身影无处不在。春天,我站在山坡上和玉米比高,瘦小的我总是自愧不如玉米高挑大方;夏末,满地的玉米腰间都抱着玉米包,像母亲们抱着自己的孩子,幸福而自豪;到秋天,黄澄澄的玉米吊在房梁上,枯干的玉米杆则默默无闻地躺在柴屋,等冬天来临时,充当乡亲们生火的柴禾或牲口的饲料。玉米的包叶,宽大结实,被乡亲们用来作粑叶。在乡亲们的鞋里也找到它们的影子,厚实绵软的玉米包叶是垫鞋热脚的上好材料……
和我那些亲人一样,玉米时时代代生存在那片土地上,守着那里的山山水水,从来不曾离开过。很多年来,玉米像我割舍不断的乡下亲戚,沾着黄黑的土壤,带着永远洗不往的土味,朴实而憨厚。即便偶然进城,也是把年复一年的辛劳静静留在乡下,只带来劳动的果实。城里人对庄稼的理解压缩到只剩下吃,很多人也许并不知道一些农作物生长的过程。而从小生长在乡村的我,却知道关于农事的一切。街边喷香的烤玉米棒子,映出我的父老乡亲在烈日下淌着汗滴的粗壮的脊梁;超市里卖的经过精加工的玉米粉,对我来说,依然散发出乡村应有的气味。
熟悉的玉米,亲亲的玉米。我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描述我对玉米的依恋。很多关于玉米的回忆,如今思来,仍无穷美好。不说玉米粑,不说磨得半碎的玉米与大米同煮的桂花饭,也不说玉米粥,我只想说亲亲的玉米曾经带给我的那些难忘的细节。
玉米缨子
在乡村的田地里,没有一样植物像玉米那般蓬蓬勃勃,高大挺拔。小麦不如,而稻也不及。从出苗一始,玉米就始终保持着它挺拔笔挺的身板。在一片玉米地里,你几乎找不到几棵弯曲的身影。乡下人往往把瓜或豆种在田边地角,玉米杆理所当然成了这些藤苗的依护。即便是爬满藤,玉米也是挺着腰的。有时,和玉米站在一起的时候,我从心眼里敬佩它那来自家族的骨气。从春天开始,我看着玉米苗节节拨高,由翠绿转成深绿,像等待校阅阅兵的士兵整整洁齐地排立在地里。渐渐地,玉米结出花蕙,粉嫩的缨子挂在包上。玉米一天天成熟,缨子变为深红变为玄色,像玉米的胡须。童年的我们经常调皮地把玉米缨子摘下来,在下巴上粘成长长的胡须,还调皮地学老年人驼着背,含糊着声音,相顾嬉笑。有时候我与伙伴们在玉米地里躲猫猫。在密密的玉米地里穿来钻往,听得到玉米叶互相擦动的声音,就是找不到人,找的人急得心慌,被找的乐得没法。没有玩具的童年,也一样快乐。
玉米秸杆
小时候,饥馋的我们最喜欢甜味,关于甜的记忆是那样的深刻。夏秋玉米杆成熟后,有一部份秸杆很甜,固然不及甘蔗,也经常***着我们的胃。我们知道哪种玉米杆甜,就是那种下半截成红色而且是掂量起来感觉有点重有水份的那种。收玉米的时候,大人发现这样的玉米杆也会给家里的孩子们砍回家。可是,往往等不到玉米成熟,我们就迫不及待地下手了。割猪草途经玉米地,经不起玉米杆的***,偷偷地砍一根,把没有完全成熟的玉米包丢了,咬吃玉米杆。先用嘴咬往外面的梗,再慢慢嚼里面的杆,清甜的汁水包在口中,甜到心里。这样做当然不能让大人们知道。稻谷在田里才开始扬花,大人往往巴看着玉米快些成熟好当顿。而对我们来说,玉米杆的***似乎比玉米棒子更大一些。在大人担忧而焦虑的眼神下,童年的我们依然像玉米苗一样成长着。
剥玉米
秋天收回的玉米,堆在堂屋中间的晒垫或大簸箕里。白天,一家人在外面忙,剥玉米是晚上的活路。玉米棒子上的米粒密密实实的,直接剥的话,要不了多长时间手就会生疼。父亲往往会用一个锥子一样的东西,把玉米棒子凿出两条道便于我们剥。初秋的夜晚,月光如水,我和弟妹们坐在玉米堆里,一边听奶奶讲龙门阵,一边剥玉米。饱满而金色的玉米像珍珠,一会就堆满脚边。最小的妹妹经常是剥着剥着就趴在玉米上睡着了,一只小手还抓着玉米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