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雨
我离家至今,不觉已是两年了。两年中一半由于个人的前途时时忧心忡忡,一半由于幸福的求学时光,和弥足珍惜的师长同学相伴,对故乡倒渐渐淡忘了。说起故乡的雨,竟茫然不知为何物了。
我所在的玉溪,是滇中一个雨润物丰的好地方。在这里,雨是极为常见的,不过常是来得猛烈,也收束得及时。很有一番动人的情愫。早就有一种冲动,就是用笔来描摹这小城曼妙的雨丝,经常由于愚笨,要么提起笔写不下往,要么言微旨浅难尽其妙。于是会在历史的天空下往寻找验证,至少是往寻觅一份似曾相识的体味。想起苏东坡当年参加杭州太守梅公仪在有美堂设酒宴,碰到一场大雨,文思灵敏的他对雨的描绘也能体现出滇中雨的特点。《有美堂》云:“游人脚底一声雷,满座顽云拨不开。天外黑云吹海立,浙东风雨过江来。”其豪雄疏狂,玉溪也其形若是。
然而,也正是在这疏狂的雨中,我忽然收到阔别的朋友从故乡的来信。来信很短,却不厌其烦的大谈特谈故乡的雨,字里行间满是抱怨,又提及高中时的一个漂亮的女同学在阴郁的雨中结束了生命的历程。我强烈地感受到令人窒息的沉重围绕在我的四周。我心里一颤,难道我对故乡的冷漠已经到了这样的程度了吗?而也就在昨晚夜阑人静时,我还伴着雨打芭蕉的声音读着周岂明先生的《苦雨》,仿佛带着一路的苦痛回到了故乡,邂逅了所有尘封的乡情,呼吸到了雨中熟悉而陌生土地的气味。
故乡的雨无玉溪的疏狂和肆无忌惮,她永远有一种萧杀的沉静。因而在故乡最怕的也就是下雨。大凡一开始下雨,到最后天放晴,总要持续很长时间,真算是***雨霏霏,连月不开了。在城市也许不太明显,由于无论是斜风细雨,还是疾风骤雨都不会在平坦光滑的柏油路上积水成潭的,所以偶有大雨,也不会有行路难的苦楚,反觉得神清气爽,舒服不已。然而在农村,下雨若不是农事需要,就会成为一件大煞风景的事。只要一阵雨过后,定是一地稀泥,人一上往,极易陷住,间或不慎摔上一跤。对于靠土地为生的人们,呆在家里是不能维持生计的,不管雨如何折腾,总有很多人冒雨出往干活。实在在农村,才真正有“山中风物雨来佳”的景致,可农民不是诗人,他们永远超越不了现实主义的羁绊。如此好景也只得形同虚设了。
我二十多年前出生于一个偏远的山村。从七八岁起,下雨也总要出往的。有时是玩,更多的时候有事要做。那时家里养着一头大水牛,天天都要往放牛的,大雨天也未能幸免。这自然是一个苦差事,因而直至今天一想起故乡的雨总有种不好的印象,总觉得天很低,也很晦暗。于是在我心里,故乡的雨温柔中似乎飘荡着一种静默的生命缺憾。乐天《微雨夜行》:“漠漠秋云起,稍稍夜冷生。但觉衣裳湿,无点亦无声”真是故乡雨的写照了。那时一旦下雨,我习惯发呆,直愣愣地看着无边的雨,或躺在床上,闭着眼听那含混不清的雨声,其心境很复杂,有“小楼刻竹听春雨,白昼重帘看落花”的凄清,也有“雨过林霏清石气,秋将山翠进诗心“的浪漫。
现在客居他乡,对故乡的雨似乎少了一份熟悉,倘依然如记忆中的样子,恐我也没有少年时听雨的闲情了。或者对于故乡的雨,我不得不用出一种像死者默哀的虔诚。我想,故乡的雨对于早已离往,抑或是健在的人们,总回是个很大的不幸,只是我不曾亲见,而故乡的雨却成了见证。约翰库恩说:“每一个人的死亡,对我都是一种损失,由于我包蕴在人类当中”我不知道这样虚无的悲叹于人生是否有益,但对故乡的声音我不该再如此冷漠无闻了。也许故乡不一定是事业所在的地方,但故乡一定是灵魂安栖的地方。我们可以走远,但却永远不能忘却
于是现在,我是多么怀念故乡的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