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沟,一个阔别风尘的地方
由于家乡小沟,我闹过很多笑话。第一次走出大山,来到镇中学,班主任要我们自报家门,其他同学声音响亮而且布满文化,姓某名某某,住镇政府大院。而我,忸怩的声音只有自己能够听清:“我是小沟的。”老师重复一遍,语音语气更显出山里味儿。我恨无地缝钻进往,她就叫小沟,这不是我的错啊。那时上学,搭伙交粮食,又是家贫,经常无粮可带,便赖账。有次编个理由:“家里没有推磨。”全班同学哄堂大笑,我还不明所以,我们吃的包谷就得推啊。
小沟土气,不仅地名,而且地理。沟沟岔岔皆小,溪溪流流都窄,像石灰冲、烂泥湖、浪石浪、鬼弄湾,象形的村落名儿构成最基层的行政机构。想起来,唯有干流略有一点品位,黄土河。我敢保证,这不是东施效颦的结果。家乡知道中华民族母亲河的人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黄土河断无黄土,包括她的支流东沟、西沟,皆是一样的清澈。小时固化的印象,使我误以为全世界的河水都是这样,及至见了黄河,才晓得清澈的宝贵,这是一个至境,这是一种至美。“潭中鱼可百许头,皆若空游无所依。”柳宗元在前,我无法寻出更美的词句形容黄土河的湾和潭。只在浅水的岸边,长着草,山里人叫做蚂蚁草的,脚丫子踩下往,便有桃花鱼落荒而逃。心里是又恨又爱。这些小精灵,讨人喜欢偏逃得飞快,叫人亲近不得。
小沟古朴,不仅物,而且人。可别小看耕田图,那可是跨越了两千多年时空。木犁是西汉的,世代耕作,也没有把犁弯拉直;棉线粗布换成涤纶衣裤,便有泥浆溅上也不妨碍鲜艳的容颜。石磨还在推着,戴着兜嘴的牛又系上蒙眼,以为是长途跋涉呢,为着远方的青草不知倦怠地奔走,却是在转圈。
记得敖三爷,杀了年猪总要把跟前块头请到屋里“烤袜子”。没读过书的人也懂得委婉,不说请大伙儿吃饭,而要请人家烤袜子,烙蹄子脑瓜的熊熊大火肯定能把袜子烤干。懵懂无知的我,不敢吃三爷夹到碗里的肉片儿,却说:“我不吃弯弯肉。”三爷顿时羞愧得不行:“我们杀不起大猪啊。”肥猪的肉是不会弯的。
小沟,一个阔别风尘的地方,正赢得越来越多的亲睐。网友惊呼:这里有谷城最美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