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欲停风不住，杜鹃声里山无数。春日的大山里，恋人相送，走了一程又一程。眼看就要过九江河了，杰子对小兰说，回吧，送君千里，总有一别。小兰含泪依依不舍，白花灿烂的大梨树下，两人再次相拥，杰子猫咪一样把头埋在小兰的酥胸里撒着欢，小兰温柔地轻轻梳理着他一头的自然卷。哥，我等你，明年春一定回来娶我。杰子抹掉了两眼泪，沉沉地说，中。倏地他松开小兰，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往。九江河上，东风浩荡，浪花翻滚，杰子心中莫名地涌起易水萧萧，壮士出行的悲壮。
　　
　　杰子和小兰可谓青梅竹马，同村又同学，读完了初中，小兰被爹硬拦在家里，说女娃读大书没用。杰子闻此从县高跑回来陪小兰，三五月明夜，他炸着胆子对她说，以后我要你做我的媳妇。说得小兰一脸的山丹丹花开红艳艳。
　　
　　小兰的弟弟庆子村里人眼中的潘安，他往了一趟城，被抚远门老关东酒家的小女桂卿相中，那小女子可是相貌若仙，家财万贯。这就托了村里牙婆曲二摇来打问，小兰的爹娘喜不自禁，即是儿子娶回了财神。但人家是头面人物，虽口说什么东西也不要，只图人好：可曲二摇讲，怎么地，少说见面礼也得给弄个两万三万的吧。若不然显得咱们这边太低气。再说你把姑娘娶进门，多少钱还不是都回来了呀。小兰的爹娘想想也在理，就急于要把小兰嫁出往，换回给庆子娶媳妇的钱。曲二摇当然看透了她爹娘心里打着的算盘，忙说，你家的儿子闺女，我呀，全包了。
　　
　　尾月门子里，曲二摇领来了包砖窑的裴海，人敦实得如地缸，黑不出溜的一张洗不净的脸，包子有肉不在褶上，人家有着大把大把的票子啊。小兰一见这牙婆领来人进家，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她忙从后门溜了出往，急急地找桂芳，要给杰子哥在手机里发条短信。
　　
　　杰子在南方打工，收到了小兰的短信，就筹备起钱来。他这一年里省吃俭用刚刚攒下一万多块，间隔小兰短信上说的三万块还差一多半呢。他急坏了，愁坏了。恰在这时有通达人士找上了门，问他可愿意卖肾，他起初没听懂，误为陕西话：卖甚。就回道，我没什么好卖的。来人向他拍了拍小肚子说，这里面的东西。这一回他明白了，赶情说的是腰子呀。他问，多少钱？人家告诉他三万。签了协议就当场付款。他思谋了一阵子，想无论如何也不能由于钱的事眼睁睁让小兰嫁给了别人。他一要牙，说，签，马上把钱给我！
　　
　　他随来人往小诊所里同人家签了协议，拿了钱。躺在那里忍痛让人家开刀拿走了一只肾。
　　
　　他一瘸一拐地坐火车返回故乡给小兰送钱来了。出了车站他的刀口发炎，从里向外淌脓水，疼得不行，亏得碰上两个熟人把他送进了医院。他在医院醒来委托熟人务必把四万块钱捎给小兰。他说这是救小兰命的钱。小兰收到杰子哥的钱，一把甩给了爹娘，说是非杰子不嫁。暂时算堵住了他们的嘴。她听说杰子哥住在小站旁的医院就不顾一切地赶了过往。
　　
　　可她还是来晚了一步。杰子已经被推进太平间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