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冬天来的很早，11月中旬吧，第一场青雪就扬扬洒洒的落了下来。
　　
　　“哥，放学往后山抓兔子，往吗？”
　　
　　“不往”少年很烦。土不明白，早上还好好的刺猬，怎么就不动了。
　　
　　“哥，往嘛...”
　　
　　“唉，烦不烦,”少年耸了耸肩。大大的书包在身后晃。女孩儿的嘴瘪了瘪。。红红的衣裳，在雪地里很晃眼。
　　
　　“跟你娘说,给我带个烤熟的苞米我就往”少年头也没回的喊。女孩儿笑了，像弯弯的月牙儿。
　　
　　大山里的日子很慢，厚重而绵长。收了麦子，草地便慢慢黄了，日头又短了。
　　
　　“哥，你早来啦。”
　　
　　“嗯...啥事？”少年逆着光，一脸的倔强。
　　
　　“家里....家里提亲哩。”少年的心，没来由的颤了一下。
　　
　　“你嫁呗”
　　
　　“你.....”女孩儿的嘴又瘪了起来。少年酡颜了，挠了挠头。
　　
　　“嫁人有啥好，早早生堆娃麽？”
　　
　　女孩儿弯起了月牙儿。红红的脸，红红的衣裳。
　　
　　“哥，我手凉...”
　　
　　“且，女孩子，麻烦”少年皱着眉，一脸的不屑，心却抖着，轻轻的。犹豫一下，忽然下了决心，抓起女孩儿的手。女孩儿靠了靠。日头落了，秋蝉叫了。
　　
　　那一年，雪下的真大。驼爷说：58年那会儿也下过这么大的雪哩，那年月，唉，冻死人多啊。
　　
　　雪刚化时，铁路修进了山里。
　　
　　“哥，不走不行吗？”女孩儿扬着头。少年满脸不甘，看着破败的院墙。
　　
　　“给，山外面冷”一双红红的手套。女孩儿低着头。
　　
　　“你绣的...？这是鹅吧？”
　　
　　“傻样，这是鸳鸯。”女孩儿笑了。眼里亮亮的一片水。
　　
　　“蝶儿，你的手....”
　　
　　“还凉.......”
　　
　　少年握着女孩儿的手，牢牢的，又放在了心口。
　　
　　“哥，往吧，家里有我。”女孩儿笑着说。泪水打湿了少年的肩头。
　　
　　山外的世界真大，山外的冬天雪很少，山外的冬天很热和。春往冬来，少年流着血,倔强的扎下了根。少年不再青涩，满脸的市侩与浮滑。少年不再戴手套，只是不知多少次午夜梦回时，少年盯着自己保养很好的手，呆呆的***。
　　
　　“蝶儿，嫁了吧，土....他....不会回来了”娘又在劝。
　　
　　“嗯”
　　
　　女孩儿没哭。只是那一夜，北风刮了一夜，雪下了一夜，女孩儿的灯亮了一夜。
　　
　　小年儿那天，一辆红红的马车接走了蝶儿。天真冷啊，女孩儿光着手，手指红红，象十根晶莹的玛瑙。
　　
　　城里也下雪了，很大，整整三天。土接到家里的信儿是尾月二十五，娘想他，病的很重。大雪封山，土走了一夜才到家。
　　
　　“土啊，往看看蝶儿吧，等了你几年...男人又....那娃儿，命苦啊。”娘说。土忽然很累，象被抽掉了脊梁一样。雪又下了，很大很大。土转了几个圈，才到了小院。小院很静，雪很厚，点缀着一片红色。
　　
　　“南国豆，进水流，物是人非情...”红红的衣裳偷偷的念着。土的麻痹瞬间崩溃，泪水长流。
　　
　　“哥，”转过头，还是红红的脸，弯弯的月。
　　
　　“........”土，无语。
　　
　　“哥...我的手好凉。”
　　
　　“蝶儿啊，.....。”土痛哭失声。土颤抖着，牢牢握住那如玉的红。土解开了衣服，一片冰冷放在了土的心上，那是怎样一片如冰的火啊......
　　
　　不知什么时候，风，停了。雪，却越下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