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
夏天,夜里,星子很多,密密麻麻;乡下,蚊子也不少,成群结伙;苦了我们的皮肉,丰盛了蝙蝠的餐桌。月光,照在河面;河风,仍有夕阳过后的余温。两岸蛙声聒噪,身后涟漪尾随。我与表哥,赤膊条条,吸着烟卷,划着船,徜徉在南国的小河里,煞是舒服。表哥姓胡名仁,大我十岁,正当而立。古铜色的皮肤,手脚粗壮,身材魁梧,平时不爱说话。在接到舅妈邀请我作客的电话以前,我就从娘那里听说过他很多的故事。年少时,他就早早辍了学,从此不务正业。和村里的一帮小青年,操练棍棒,锤炼身体,打架斗狠是家常便饭。因其身手非凡,打起架来勇猛异常,为人又义道,被众人推为老大。人都称呼他仁哥。十里八村,对岸县城,没有不知道他的。
然而,因他不恃强凌弱,所以在村里并无恶名。相反还有过两次义举。一次是,村里的一个理发师吴某,到远村走亲戚。多贪了两杯酒,误了回家的时辰。一个人走夜路,在僻静处,碰到两个小青年。用匕首将其顶住,然后开始搜身。不料,表哥亦恰巧从朋友家饮酒回来,碰到他们。二人见其过来时,先发了话,让他别管闲事,过道走人。意思是,不会抢他。表哥却并不领情,借着酒劲,直接走了上往。先道明自己的身份,随后劝他们放了吴某,算是欠对方一个人情。二人固然也听说过他的名头,但不曾碰过面,加上手有利器,胆子斗然大了。于是,转而向他,双方对峙片刻,终于动起手来。据在旁被吓蒙的吴某说,借着稀微的月光,他看到表哥在两人凶狠的紧逼下,从容不迫,高大的身板腾挪闪躲,灵活灵敏。随后先将一人放倒,进而将另一人逼到路边,滚下山坡。躺着的那位,见势不妙,呻吟着爬起身来,抱头鼠窜而往。事后,吴某拿着一个红包,提了两瓶酒往谢他。而他只把酒留下了。
另外一件,说的是他拾金不昧。至于“拾金”的,不是别人,是他奶奶,也就是我的外婆。失主是一个信用社的人,也是由于饮酒误事。骑着个自行车,叼着根烟,吊儿郎当。笼头上挂着公文包,包里有一万多块钱。在途经外婆家门口时,弹烟灰,手离开车把,包就掉了下来。他却浑然不知。直到家里才发现,当时吓得魂飞魄散,妻子直要寻死。由于,在九十年代初,一万多块钱,对一个农村家庭来说,简直是个天文数字。一家三口带着尽看,一路寻找。到后来,有人说是外婆捡了。外婆年纪老了,耳朵又聋,众人问她,又得不出个所以然。失主一家是痛哭流涕,跪在门口。表哥见不是个事,索性到外婆屋子里搜,搜了好久没找到。他以为是被人冤枉了,顿时发了怒,让三人立即走人。一家人见他发了狠,又无凭无据,只得哭着走了。到了晚上,表哥觉得这事不象空***来风,带着犹疑重新又在屋里屋外寻了一遍,居然在门角后面,看到了包。原来外婆把它当褴褛拾了回来,弃在那里。
第二天清早,他就带着包往了那户人家。听人说,再晚一步,三口人就没了。农药都摆在桌子上了。随后,那一家人带了一千块钱,放了一挂鞭炮,跪下来,磕头感谢。当时的场面很热闹,依众人的意思,一千块可以收下。但是,表哥代表家里人宛拒了。
虽其如此,他却照旧在外与朋友,饮酒赌钱,打架斗殴,无人能劝。直到有一次,在不远处的桥上,经过一场大的械斗后,他忽然才收了手。从此步进正途,安心做了一个天职的渔民。还听说那次他还被关了半年。
说实在的,他对我来说一直是个传奇。今晚随他出来捕鱼,一来是为了欣赏一直梦寐的江南夜景,更主要的是,我想多了解他。
木船在他手里仿佛一个玩具,硕大的手臂,随意一动,船便窜出老远。我觉得有些好奇,想要试试。他把身子移开,算是默认。我兴奋的握住桨,开始划动。顿时感到吃力,硬撑着划了十多下,手臂已是酸痛难忍,而船却不曾前进,在原地转圈圈。耳畔传来开朗的笑声,他拍了拍我的肩,示意我往坐下。船又开始飞速前行,他是那样的轻松自如。
我循分的坐在船头,看一路的风光水色。不久,见到了远方有一座桥,横卧在水面。桥上灯火通明,人头攒动。近三十来里地,只这一座桥,也是唯一通往县城的路。我以为他要划到桥那里往下网,由于听舅舅说过,桥墩边上好存鱼。
希奇的是,在桥上游百来米处,表哥就把船转了向,朝河边划往。靠了边后,从船舱里拿出网来,借着月光,解开结头,抛下浮标。随后,一手轻握着鱼网,一手划开船,向对岸行往。到了尽头,正好下完一张网。然后,将船往下游移动十来米,开始放第二张网。如此船来船往,一口气下了八张网,离桥的间隔是三十开米的样子。我老老实实的看他弄完,从口袋里取出烟,递给他。看到他坐下来吸烟时,我忍不住问,为什么不把网放到桥那里往。他沉默片刻,回答说,桥上有很多钓鱼的,不方便。
休息了十来分钟后,他站在船头,开始收网。平日里所有活,都是他一人干的。这次不同,我很兴奋,要真正享受捕鱼的快感。于是,抢过放在船头的捞子,说是帮他舀大鱼。他不忍拂我的意,点头默许了。他头上箍着个探照灯,左手接网,右手收网,眼睛死盯着光亮处。巴掌大的鲫鱼,力气不大,粘得很牢,随网就上了船。他宽大的手,异样灵巧,捉住鱼尾向前一挤,随即一甩,鱼便从纠结的网丝中出来了。偶然碰到肥硕的大鲤鱼,他就提前告诉我留意。我有些纳闷,由于同其站在一起,借了灯光,我并不见鱼的影子。但是,过不了会,果然就有一条大鱼,慢慢随网而出。他将鱼轻轻拉在船舷边,叮嘱我捞子从鱼头往鱼尾舀。我依其而行,无一逃脱的。我问他期中缘由,他说,提前发现大鱼,是由于收网时,鱼会被惊动,即而开始挣扎,手能感觉到它挣扎的力度,从而判定出鱼的大小。至于为什么要从头部下手,很简单,从尾巴或者从旁边往舀,鱼会借力向前窜,从而摆脱网逃掉。
今天的鱼似乎特别的多,两个人都很有成就感。收到第四张网时,他说,今天算是丰收,往常这么久的时间,早就收完了。我自得的说,由于我是福星。他很以为然,开心的笑起来。
鱼越来越多,细心的他,怕仓里氧气不足。于是,从后仓中拿出一个大网兜,用舀水的勺子,把鱼舀到里面。再系上一根绳索,绳索上原本就有一块石头,一个大的泡沫。系紧后,就丢在河中,泡沫浮在水上,算是一个标记。
我们沉醉在喜悦当中,不曾想,由于耽误的时间太多,流水推动着船和网在缓缓往下游。收到最后一张网时,忽然听到头上有人在叫喊,“妈妈的B,瞎了你们的狗眼。!”我们急忙抬头,才发现,船已到了桥旁,桥上果然聚着一大群钓鱼乘凉的人。表哥见情况不对,急忙走到船尾,一手抓网,一手拿桨奋力往上游划动。无奈,鱼钩已经钩在网上。
“师傅,对不起,我马上收网。”
“狗娘养的,没看到老子的夜光浮标啊,”桥上的人继续骂着。
“朋友,实在对不起,确实没看到。”
“妈了个B,没看到,你眼睛长屁股上往啦!”头上继续不依不饶。
“兄弟,是我的错,我立即给你取下钩子。”
“个死乡下佬,居然敢惹老子!”话没完,吐沫,槟榔渣子,从上面下来了。
“老兄,是我的错,我陪你几条鲤鱼。”
“陪你妈,个王八蛋!”对方仍然不罢休,接而开始收线。鱼线很结实,只看到把网拉出了水面,拉到了半空,看到网上挂着的鱼,看热闹的一片惊呼。“哈哈哈,干脆把他们的网拉上桥来,我们来分。”
我被这场面骇住了。表哥没再说话了,随手把网丢在水里,划船往岸边靠。我随他上得岸往,爬上河堤,走上桥。
那人还在拉线收网。表哥步子不紧不慢。从坚定的行动中,我能感受到他的愤怒。
“老哥,得饶人处且饶人吧。骂也骂了,打也打了。”走到那人后面,他平稳的说。
那人是个胖子,回过头来,不屑的看了一眼,口里吐出一句:“往你妈的,老子今天就是要让你长记性!”手继续收着线。
话还未完,表哥忽然两脚分开,一弯腰,左手捉住对方衣领,右手捉住皮带,顺势一提,胖子人已在半空,悬在了桥外。
围观的人,登时鸦雀无声,目瞪口呆。而胖子被吓得,手中钓竿已经掉下水往,黄色的路灯光下,脸色犹自惨白,浑身瑟瑟发抖,话也说不出来了。
足有十来秒后,忽然人群里走出来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对表哥说:“仁哥,放了他吧,这种无赖,别和他一般见识。”表哥转头看对方,似乎熟悉,点一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我并不想怎么样,实在是这鸟人,欺人太甚。”“我知道,你仁哥大人有大量,放这小子一马,让他长点记性就行了。”对方语气很诚恳。表哥回过头往,看着还在发抖的胖子,沉思片刻,双手缓缓收回,把他放在了桥墩上。胖子已是如一堆烂泥,哪还坐得稳,旁人连忙过往将他扶住,放他下来时,摊在地上回不过神来。
表哥看都不看一眼,拉着那劝说的人到一旁闲话往了。两人看来非常熟,聊了很一会,他才回过身朝我走来。拍了拍我的头,喊我下往。
我默默的看他收网,桥上的人都自动收了竿,等他过往。他象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样的,不紧不慢。
船在微波着逆行而上,晚风变得清凉,头上星月灿烂,蟋蟀和田鸡的合奏正自热闹。
回家的路上,我实在憋不住了,朝他竖起大拇指:“表哥,我好佩服你。”他洒然而笑说:“我也是***得没办法。”“刚才那劝你的人是谁?”“一个以前的朋友。”“朋友?我看你们那么亲密,不是一般的朋友吧。”“恩,是拜过把子的兄弟。但我对不住他。”忽然,他神情凝重,不再说话。我却仍然刨根问底:“怎么回事?和我说说。”思虑很久后,他抬头凝看着远方,仿佛在回忆以往的故事。我没有催他,耐心的等待着。果然,他开始说话了:“十来年前的事了,也是在这个桥上。我和他,还有他弟弟等十多个人,与县里的一帮子人打架。双方都打红了眼,刀子,铁棍都用上了。他弟弟还小,只十六岁。上桥时,他就拜托我,多照顾着点……”说到这里,他忽然用手擦拭了一下眼睛,待情绪稍稍平静后说“可是,那种混乱的局面,我无法控制。他弟弟被人追砍,情急只中,爬上了桥栏,然后……”他有些哽咽,“我亲眼看他跳下往的,等我冲开人群也随着下往时,已经晚了。我在水底摸了好久,就是找不到他。他忘了自己不会游泳。固然,他并没有怪过我。可是,当年的那一夜,却象一场做不完的噩梦。一直缠着我。”
我感受着这个高大男人的悔恨,终于明白,他为什么忽然收心,做了渔民。为什么他不愿意在桥边下网,他并不是怕桥上那些钓鱼的人群,而别的捕鱼的人是真怕,不敢往那鱼多的地方下网。
在姨妈家小住了几天后,假期也快到了。我只得告辞回往。
过了些日子,我忍不住打电话问候舅舅和舅妈。实在我是想知道表哥的情况。接电话的是舅舅,他告诉我一个希奇的事情,不知道怎么回事,桥上忽然没有了钓鱼的人了。我一听,忍不住笑了。 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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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因他不恃强凌弱,所以在村里并无恶名。相反还有过两次义举。一次是,村里的一个理发师吴某,到远村走亲戚。多贪了两杯酒,误了回家的时辰。一个人走夜路,在僻静处,碰到两个小青年。用匕首将其顶住,然后开始搜身。不料,表哥亦恰巧从朋友家饮酒回来,碰到他们。二人见其过来时,先发了话,让他别管闲事,过道走人。意思是,不会抢他。表哥却并不领情,借着酒劲,直接走了上往。先道明自己的身份,随后劝他们放了吴某,算是欠对方一个人情。二人固然也听说过他的名头,但不曾碰过面,加上手有利器,胆子斗然大了。于是,转而向他,双方对峙片刻,终于动起手来。据在旁被吓蒙的吴某说,借着稀微的月光,他看到表哥在两人凶狠的紧逼下,从容不迫,高大的身板腾挪闪躲,灵活灵敏。随后先将一人放倒,进而将另一人逼到路边,滚下山坡。躺着的那位,见势不妙,呻吟着爬起身来,抱头鼠窜而往。事后,吴某拿着一个红包,提了两瓶酒往谢他。而他只把酒留下了。
另外一件,说的是他拾金不昧。至于“拾金”的,不是别人,是他奶奶,也就是我的外婆。失主是一个信用社的人,也是由于饮酒误事。骑着个自行车,叼着根烟,吊儿郎当。笼头上挂着公文包,包里有一万多块钱。在途经外婆家门口时,弹烟灰,手离开车把,包就掉了下来。他却浑然不知。直到家里才发现,当时吓得魂飞魄散,妻子直要寻死。由于,在九十年代初,一万多块钱,对一个农村家庭来说,简直是个天文数字。一家三口带着尽看,一路寻找。到后来,有人说是外婆捡了。外婆年纪老了,耳朵又聋,众人问她,又得不出个所以然。失主一家是痛哭流涕,跪在门口。表哥见不是个事,索性到外婆屋子里搜,搜了好久没找到。他以为是被人冤枉了,顿时发了怒,让三人立即走人。一家人见他发了狠,又无凭无据,只得哭着走了。到了晚上,表哥觉得这事不象空***来风,带着犹疑重新又在屋里屋外寻了一遍,居然在门角后面,看到了包。原来外婆把它当褴褛拾了回来,弃在那里。
第二天清早,他就带着包往了那户人家。听人说,再晚一步,三口人就没了。农药都摆在桌子上了。随后,那一家人带了一千块钱,放了一挂鞭炮,跪下来,磕头感谢。当时的场面很热闹,依众人的意思,一千块可以收下。但是,表哥代表家里人宛拒了。
虽其如此,他却照旧在外与朋友,饮酒赌钱,打架斗殴,无人能劝。直到有一次,在不远处的桥上,经过一场大的械斗后,他忽然才收了手。从此步进正途,安心做了一个天职的渔民。还听说那次他还被关了半年。
说实在的,他对我来说一直是个传奇。今晚随他出来捕鱼,一来是为了欣赏一直梦寐的江南夜景,更主要的是,我想多了解他。
木船在他手里仿佛一个玩具,硕大的手臂,随意一动,船便窜出老远。我觉得有些好奇,想要试试。他把身子移开,算是默认。我兴奋的握住桨,开始划动。顿时感到吃力,硬撑着划了十多下,手臂已是酸痛难忍,而船却不曾前进,在原地转圈圈。耳畔传来开朗的笑声,他拍了拍我的肩,示意我往坐下。船又开始飞速前行,他是那样的轻松自如。
我循分的坐在船头,看一路的风光水色。不久,见到了远方有一座桥,横卧在水面。桥上灯火通明,人头攒动。近三十来里地,只这一座桥,也是唯一通往县城的路。我以为他要划到桥那里往下网,由于听舅舅说过,桥墩边上好存鱼。
希奇的是,在桥上游百来米处,表哥就把船转了向,朝河边划往。靠了边后,从船舱里拿出网来,借着月光,解开结头,抛下浮标。随后,一手轻握着鱼网,一手划开船,向对岸行往。到了尽头,正好下完一张网。然后,将船往下游移动十来米,开始放第二张网。如此船来船往,一口气下了八张网,离桥的间隔是三十开米的样子。我老老实实的看他弄完,从口袋里取出烟,递给他。看到他坐下来吸烟时,我忍不住问,为什么不把网放到桥那里往。他沉默片刻,回答说,桥上有很多钓鱼的,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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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对不起,我马上收网。”
“狗娘养的,没看到老子的夜光浮标啊,”桥上的人继续骂着。
“朋友,实在对不起,确实没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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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是我的错,我立即给你取下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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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兄,是我的错,我陪你几条鲤鱼。”
“陪你妈,个王八蛋!”对方仍然不罢休,接而开始收线。鱼线很结实,只看到把网拉出了水面,拉到了半空,看到网上挂着的鱼,看热闹的一片惊呼。“哈哈哈,干脆把他们的网拉上桥来,我们来分。”
我被这场面骇住了。表哥没再说话了,随手把网丢在水里,划船往岸边靠。我随他上得岸往,爬上河堤,走上桥。
那人还在拉线收网。表哥步子不紧不慢。从坚定的行动中,我能感受到他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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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是个胖子,回过头来,不屑的看了一眼,口里吐出一句:“往你妈的,老子今天就是要让你长记性!”手继续收着线。
话还未完,表哥忽然两脚分开,一弯腰,左手捉住对方衣领,右手捉住皮带,顺势一提,胖子人已在半空,悬在了桥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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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默默的看他收网,桥上的人都自动收了竿,等他过往。他象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样的,不紧不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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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上,我实在憋不住了,朝他竖起大拇指:“表哥,我好佩服你。”他洒然而笑说:“我也是***得没办法。”“刚才那劝你的人是谁?”“一个以前的朋友。”“朋友?我看你们那么亲密,不是一般的朋友吧。”“恩,是拜过把子的兄弟。但我对不住他。”忽然,他神情凝重,不再说话。我却仍然刨根问底:“怎么回事?和我说说。”思虑很久后,他抬头凝看着远方,仿佛在回忆以往的故事。我没有催他,耐心的等待着。果然,他开始说话了:“十来年前的事了,也是在这个桥上。我和他,还有他弟弟等十多个人,与县里的一帮子人打架。双方都打红了眼,刀子,铁棍都用上了。他弟弟还小,只十六岁。上桥时,他就拜托我,多照顾着点……”说到这里,他忽然用手擦拭了一下眼睛,待情绪稍稍平静后说“可是,那种混乱的局面,我无法控制。他弟弟被人追砍,情急只中,爬上了桥栏,然后……”他有些哽咽,“我亲眼看他跳下往的,等我冲开人群也随着下往时,已经晚了。我在水底摸了好久,就是找不到他。他忘了自己不会游泳。固然,他并没有怪过我。可是,当年的那一夜,却象一场做不完的噩梦。一直缠着我。”
我感受着这个高大男人的悔恨,终于明白,他为什么忽然收心,做了渔民。为什么他不愿意在桥边下网,他并不是怕桥上那些钓鱼的人群,而别的捕鱼的人是真怕,不敢往那鱼多的地方下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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