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无处不在。当然，那得到山中，在春里。

　　四月的尖山，和记忆中的感觉扣合得如此完美，舒心自是满满的。

　　实在，这一带虽是常来，尖山却是首次走到呢。也许，中原的浅山都如此，也许走过的春山都这般，反正，步进尖山，竟有着“料青山待我应如是”的默契和熟稔。

　　碧草如茵，苍山含黛，两只野鸡扑噜噜的飞向更远处。野花并没有错乱到眯眼，反倒因零星而注目。一下子就看到了“翻白叶”，那是年少时和同伴们挖着玩着咂摸着的东西呢。便取出军刀，剜了一颗，几个同伴都尝了，最后一段，自己嚼着。粗涩和微甜，几十年了，一丝未改的在唇齿间复生。恍兮惚兮，陌上少年，且行且舞，远近如一矣。

　　就近坐下，渐渐风吹。弥看者，皆是春山。叶摇依依，有着银光的刺眼。知道那是初生的嫩泽，几乎涂油一样的鲜明。几棵栎树，一片栎树，一川栎树，直到山谷尽头拐弯处那颗据说五千年的古栎，正牵引着我的视线。五千年有多长？一岁一枯荣，落叶的古栎，静默于山中，积攒着多少沧桑，又摇落过多少风雨？可，你能见的，你只能见的，只是这区区一段时光中的如常，如故，如许啊。满山满川的栎树，是否都在它的引领下，躲起历经的故事，只在意这正发生的季节，拥抱春、投进春、展示春？如此说来，春山于浅俗如我者是要寻觅和走进方可得；于山间的生灵，则是春在身，身即春了。

　　忽然有唢呐声进耳。转过身往，娶亲的花车络绎经过。道声贺喜，主事者高声回应，喜糖早纷纷投来。一位身着辨不清颜色破旧衣衫的老者，一脸安详，热情招呼：要是不走，到村里喝喜酒啊。我起身目送，竟然一会儿工夫，嬉闹声已起落在几里外山脚下的村落中。眯眼细看了，竟然有三座彩虹门接续在村口。山村，小小的寂寥的山村啊，婚事竟也可以演绎得如此奢华如此张扬如此刺眼。瘠薄的土地，到处的荆棘，财富定是天上的云朵一样，随便那阵风都可轻轻吹往。可，山民们，哑忍着，柔韧着，像山间的草木一般，抖落掉衰败的影子，兀自开放着自己的春呢。

　　缓过劲来，向西岭攀升。是伏羲庙。虽还庄重，却略显局促。问了看管人，正是修庙者之父。这就对了，一家之力，如此也就不算简单了。再从庙后看婚礼正行的村落，另有一番感慨。山民在凡俗中悠游着自己的生活，富人在耸立起瞻观中膜拜着信仰。山中的世界，不是化外，却有着自己的模式和规则。庙前俯瞰，山下芸芸众生不舍生之乐；山下仰看，山上神灵依稀护佑生之福。各自有得，互不相犯。春山，原不止于染绿这静默冷石，无言草木啊。

　　同伴知我爱独行瞎逛，早已散落各处，忙着挖掘蒲公英了。野山中的蒲公英肥硕，药性足，且随处可得。春日里，金黄的伞状花朵，正招摇着呼唤，我也忍不住，跑了过往。 喜欢

　　所属专题：我和春天有个约定

当代散文随笔书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