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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百日祭文

作者: 紫藤萝 来源: 网络转帖 时间: 2011-11-26 阅读: 在线投稿
  母亲离开我快一百天了,天天我总是能想起她,她的音容笑貌,一举手,一投足,已刻在了我的心上。固然早就知道有那么一天,她会离开我们,离开这个她生活了七十五年的世界,但她的离世还是让我觉得太忽然,仿佛还没做好预备,她已登上了通往天堂的班车,远远地走了,永远的走了……

  母亲是个童养媳,九岁被人贩子卖到我姑姑家作佣人,瘦小的她因看不好孩子经常被姑姑毒打,有那么几次,她差点被打死,姑父实在看不下往,就商量着给我父亲做童养媳,姑姑同意了,母亲就来到我父亲家里,十八岁时和大她八岁的父亲成婚,一生孕育六个儿女。

  我记得小时候,母亲父亲总是在吵嘴,有时还大打出手,由于父亲是大男子主义,家务活一概不摸,母亲陪着上地干活,回家一刻也歇不得,得赶紧做饭,做家务,照顾子女。父亲是要吃应时饭的,稍晚一点,即招来怒骂。母亲忍气吞声一辈子,幼年的我,作为儿女看在眼里,既恨父亲的霸道,又恨母亲的无能,为什么只会哭呢?为什么不抗争呢?为什么不离婚呢?稍大一些,我问了母亲这个题目,她无奈的说:“妈这一辈子窝窝囊囊,是没盼头,只盼着你们长大妈才有出头之日。”为儿女而活,这也许是那个时代农村妇女心中唯一神圣的生活目标。

  我们幼年时,母亲曾不厌其烦的给我们讲述她小时候的苦难经历:她母亲是怎样把她卖给人贩子的,人贩子是怎样打她的,她是怎样躲在人家柴草堆里偷吃偷来的东西被发现毒打的,姑姑是怎样折磨她的等等诸如此类的话,有外人时她也讲,经常让儿女们羞愧得无地自容,由于母亲有这样的人生经历让人难堪。有一回,她不知是第几次讲了,我忍不住咆哮着:“你是不是以为这光荣得很?!你已经讲了一百遍了!……”母亲惊得目瞪口呆,好半天也不吱声。从此,母亲再没有提起她人生的这段经历,一直到她往世。现在回想起这件事,我理解母亲,一个人头疼脑热的时候,不也总是在亲人眼前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自己的苦痛吗?何况母亲那样的苦痛人生!现在想想,阻止母亲的倾诉,是多么残忍的行为!

  母亲一生乐善好施,可能与她的经历有关。她心灵手巧,会剪裁衣服,我幼年时家里有一台老式的缝纫机,这在我们小时候的村庄是未几见的,因此,在炎炎夏日的午休时,总有三三两两的妇女在我家门前的树荫下围坐着,母亲总是不停地比比划划,为他们剪裁衣服,有时还要用我家的缝纫机为他们做出来。这情景至今记忆犹新。记得有一次,母亲在家做早饭,村里一个又脏又丑邋邋遢遢的老女人找母亲剪衣服,母亲二话没说,又是帮她剪裁,又是帮她缝纫做衣。锅里的玉米糁刚下上,那女的说,她来帮我们烧锅。恰好二姐从地里回来了,看到这些,以为是老女人为我们做的早饭,待那女的走后,给母亲大吵了一顿,那个早上赌气不吃饭,在她的影响下,其他人也随着不吃饭,随着吵母亲。尽管母亲一再解释不是那女的做的,可那个早上一大锅饭终究没人吃。那个时候,村里总有一些讨饭的人,一到我家,母亲不是拿一个馒头打发走了事,总是给盛满满一大碗饭给他吃。有一次,母亲忘记把饭倒进要饭的碗里了,直接用我们的碗给他吃,结果让二哥给母亲大吵一顿,并把那个碗拿起来摔碎了。母亲生气的说:“你们是没有过讨饭的经历,没有尝过黑眼来白眼往的滋味,要饭怎么了,谁日子过得往谁往受这种羞辱……”是呀,曾经的经历,使她对这样的人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情感。

  与父亲比起来,母亲是个明理的人,固然她斗大字不识一个,但她知道供儿女上学是农家人的唯一出路。我家从姐姐上学开始,二十多年来一直不断有学生,有时同时供两三个,家里日子紧巴巴,没有劳力挣工分,分到的粮食也很少。听大姐讲,她上初中时离家远,有十几里,必须住校。每到星期日下午,母亲给她收拾东西,父亲总是说:“春芳啊,不是伯不让你上,你看家里都没吃的,你再往那儿拿,一家子人可喝西北风?女孩子家,识得俩字都行了……”姐姐总是默默流泪,母亲说:“别理他,只管往上学,家里的我来安置。”那时,家里实在没钱时,母亲塞给姐姐两个鸡蛋让她往供销社换本子换笔。而供销社的工作职员又总是问姐姐:“说实话,这鸡蛋是不是你从家里偷来的呀?”尽管姐姐百般解释,但谁肯相信呢?在那个年代,缺吃少穿的,又是女孩子,不上学替大人挣工分才是正常的,上学才是不正常的。现在每每回想起这些,姐姐总是感慨万千。等到我上初中时,已经是八五年了,那时人们的生活状况好多了,家家都吃上了白面馒头,但是经济状况还是不好,我家又连着接了两个嫂子,经济上依旧紧得很,父亲总是在母亲眼前絮絮叨叨地说:“瑞下星期回来了,你给她说说,能不能不上了,看人家谁谁谁,出往织地毯也能挣个钱……”母亲说:“你一辈子啥能耐?娃们上个学你今儿不让上,明儿不让上,要说你自己说往,我当妈的张不了嘴。”终极这话父亲也没敢在我眼前说过,我初中毕业自然也不敢报考高中,选了师范学校。记得我曾发誓说:“妈,以后我挣钱了,我伯别想花一分!”这时母亲又说:“说这话可是傻话了,他说是那样说,不还是他供养你?当儿女的哪有给爹妈治气?”母亲就是这样,在子女上学题目上,一直支持着我们。而父亲呢,一生重男轻女,一心想让两个哥哥成才,结果反而他俩学都没上成,高中毕业都回家娶妻生子了。

  儿女们都长大成人,各自有了小家庭,只剩下母亲父亲两个人。他们也都是六七十岁的老人了,母亲六十多岁时得了糖尿病,我们劝她饮食方面多留意一些。可是她老人家固执的很,总是说:“六十多岁的人了,死也死得着了……”吃的方面依然如旧,有关糖尿病的药却不断。母亲是个病人,还要负责照顾多病的父亲,父亲往世前两年,身体很差,儿女们都是忙,照顾不过来,一直是母亲一个人坚持着伺候父亲,一日三餐,端茶送水,煎药熬汤。前年尾月送走了父亲,而母亲的身体也每况愈下,一日不如一日,特别是眼睛,几乎失明,身体时常浮肿,是糖尿病的并发症导致的。我们不让她再一个人生活了,实在不放心,总是往接她来城里的女儿们家,可她一再拒尽,说一个人生活惯了,偶然往小住几天还行,常住还是在家好,我知道,不是她离不开家,而是不想给儿女们找麻烦,她时常说,各有各的事嘛!直到往年夏天,姐姐和外甥往看她,发现母亲的眼睛几乎看不见什么了,已洗不净菜了,面条生了虫子也看不见,姐姐打电话给我,我说,这次不能再听她的了。这情况,迫使我们做出决定:她一个人再不能独自生活了,该儿女们照顾尽孝心了。我们把她接进城里,先在医院治疗,后来在我们几家换着住。二哥一家在洛阳,二哥二嫂回来接她,在我们的一再劝说下,自从小时候被卖来做童养媳几十年从没有离开过大山的母亲终于平生第一次出了远门。临走时,母亲幽幽的说:“不知这次一往,我还能不能回来……”谁知,往洛阳仅仅几个月,母亲竟然全身浮肿,往医院,说是糖尿病后期的并发症,要立即住院。

  一听医生这么一说,母亲坚持要回家,说,我死也要死在家里,怎么也不往住院,她要回家。无奈,二哥又把她送回来。往年十一月回来,她总是说:“我的身体我知道,我活不过一年半载了……”我们总是批评她,不让她这样说。在我们姐妹家轮换着住了两个月后,正月十八,我要开学了,她说:“我也该回家了。”回家的一个多月里,又因病痛来住过医院,出院后坚持不来我家,要回往,“是该回往的时候了。”期间,我们姐妹不时回往看她,有那么两次,她说:“瑞呀,妈活不过这四月了……”在伺候母亲的日子里,我看着母亲整夜整夜睡不着觉,不停地咳嗽,不停地喘,也曾昏迷过几次,做儿女的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眼看着病魔在吞噬着她的生命,却束手无策,唯一能做的,是帮她端屎倒尿,端茶送水,煎药熬药,擦身洗澡。

  在她病逝的前一天,天下着大雨,女儿们那几天也各忙各的事,母亲可能预感自己已走到生命的尽头,而身边的亲人只有她的儿媳——我的二嫂,母亲号啕大哭。

  二嫂问:“妈,你想他们了我通知他们都回来。”

  母亲说:“唉,谁知道都回来我死不死哩?不死又让他们白跑一趟,都是有事的人……”

  “妈,都到这时候了,回来看看你是应该的,我通知他们。”

  可终极我们也没有跟她见上一面。当我匆匆赶到时,母亲已经被移到地上,盖着被单。想着不久还在向我絮絮叨叨诉说病痛的母亲,如今已与我阴阳两隔了,我哭着揭开被单看她,母亲安详的躺着,仿佛熟睡一般,几个月来病痛一直折磨着我的母亲,而现在,她静静地躺着,她一生所受的苦难也在静默中沉淀在我的心头。曾经多么慈爱的目光,就那么永远的闭上了;曾经多么热和的话语,已成为永远的回忆。二嫂说,母亲是在熟睡中往世的。母亲,为什么不等等我?为什么不离别就离开我们?母亲,你临终前的嚎啕大哭是病痛折磨的难忍,还是思亲尽看的遗憾?这深深刺痛我们做儿女的心。

  母亲,生我养我的母亲,我不相信你会从此从我的眼前消失,总想着你的时日还长着。没想到,一个生命的消逝会如此的快。

  人在岁月眼前是无能为力的,在病魔眼前是无能为力的,而我们能做到的,是趁父母健在时多尽一点点孝心,可是,我做到了吗?

  安息吧,母亲!你永远住在我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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