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荫
这是一片浓密的绿荫。
木麻黄的针状叶在蓝天下编织成一张细细的绿网,阳光透过“网眼”,在绿地上映出一个又一个晃动的光斑。
一条山石展成的小路,弯弯曲曲绕过山脚,一直通向不远的海边。
小路的两旁,同样生长着茂密的树木。
小路的上空,同样被树叶密密匝匝地遮挡着,形成了一条绿色的走廊。
木麻黄的树干都很粗,看上往像一排排挺立的卫士。
木麻黄的树枝也很粗,就像条条手臂向空中伸展,守护着绿荫中心一座水泥砌成的坟冢。
骄阳的光斑,在坟冢上反射着刺眼的光。
近午时分,群山沉默,树木也沉默,像深沉的思想者。偶然,有带着涩涩咸味的海风吹来,就有了阵阵“沙沙”的声响。
青山和绿树开始了诉说,说的是关于坟冢中的人的故事……
10年前,我与几个好友到东山岛的马銮湾旅游。
在皎月把海滩变成一个梦境,把大海变成一个童话的深夜,我们曾经为荒凉的沙滩上能长出一排排一直延伸到夜幕深处的木麻黄而惊奇。于是,那些踏着月光回来的渔民,为靠在木麻黄树上争论这些树是天生还是栽种的我们,讲述了这个人的故事。
后来,我随一位老记者到东山岛上的军营采访。那天很晚才到军营,对所处的环境不怎么在意。第二天早上,被一群小鸟的欢唱惊醒时,发现我们竟是住在一片木麻黄形成的树林中。抬眼看往,在鸟叫中,东方的碧波上燃着一团熊熊的大火,木麻黄的叶子,就像一根根在熔炉里加热的钢针,变得通红透亮。更奇异的是叶尖垂挂的露珠,微微颤抖着,居然闪烁着多种不同的色彩。林子里的空气十分新鲜,还带着凉意,吸上一口,立马就觉得神清气爽,叫人为之一振。
一位随同的部队干部,向我们讲述了坟冢下那个人的故事。
往年,市作协在东山岛举办了一次笔会,我与一群文学界的朋友住在岛上海边一幢新建的别墅里。别墅距海滩不过百米,同样有一道木麻黄林带隔在中间。清晨和黄昏,木麻黄树林成了大家散步的好地方。
大家围坐在木麻黄树下,天南地北、过往将来……七嘴八舌地神侃时,大家也经常提起坟冢下那个人的名字。
如今,又站在木麻黄树林中,面对着长眠在绿荫下坟冢里的这个人。
这个人的名字叫谷文昌。那些木麻黄都是他带领东山岛的群众种下的。
青山沉默,树林沉默着。
可我却分明闻声了坟冢里这个与我同样吃太行山小米长大的乡亲,在与另一位和他有着同样职务,在中原大地上植下一片又一片绿荫的乡亲进行一番跨越时空的对话:植树造林,绿化祖国,造福万代……
那个人的名字叫焦裕禄。焦裕禄在河南兰考的土地上,用泡桐织就了一片又一片绿荫。
群山是浓绿的,木麻黄树林是浓绿的。
可我却分明从满目的浓绿中看见谷文昌和焦裕禄正在聚精会神地看戏。戏台上有一位与他们操着同样口音,并且“官衔”也几乎一样的丑角。丑角是豫剧《七品芝麻官》中的牛得草。当丑角念到“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的时候,谷文昌和焦裕禄都庄重地点了点头。
木麻黄在点头,泡桐也在点头。
树是谷文昌、焦裕禄们的化身,他们生前种下了树,死后也滋养着树。前人栽树,后人乘荫,他们为我们造出了一片又一片的绿荫。没有他们,我们就无法享受绿荫。
绿色是生命的象征。自古以来,人们都叹“人生苦短”,谷文昌、焦裕禄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也都还不老,因了树的缘故,他们获得了永生,永远活在乘凉者心里。
我们是前人的后人,又是后人的前人。我们也实实在在地该像谷文昌、焦裕禄一样,在精神上、在大地上,为繁荣昌盛的千秋大业造出一片绿色的森林……
在谷文昌的墓前,我这样想。
青山并不沉默,树林也不沉默。